
一条人命牵出搬家行业潜规则:高风险没保险
邓小刚也是其中一员。
“15岁就和大人去新疆摘棉花。”哥哥邓小彬依旧记得,那年他弟弟刚刚初中毕业。
“他成绩中上,是可以考上高中的。”邓小彬回忆,但是他却认为家里实在贫困,必须出去挣钱。
1997年,邓小刚和经人介绍认识的朱碧华结婚,次年生下第一个女儿。随后,夫妻二人开始到福建一家鞋厂打工。
“每天工作完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”回忆起在福建打工的日子,妻子朱碧华就强调一个字,累!
“每天早上7点上班,平时没有任何假期,只有过年放十多天的假。”但即使这十多天也因为春运太挤而回不了家,两口子只能窝在简陋的宿舍里面看电视。
事实上,邓小刚的经历正是这一代民工群体的缩影。记者走访当地诸多与邓小刚年龄相仿的村民,得到的回答出奇地一致,打工,挣钱后回老家修房娶妻,再继续打工。
邓小刚不想再过这样漂泊在外的日子,他想回到家乡的决定是在第二个女儿出生五年之后。
2009年底,邓小刚开始在成都找工作。
老家邻居李武林几年前就在成都做起了空调装卸的活,如今他所在的空调装卸队伍已经形成了10多人的规模,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全兴搬家队空调装卸业务的中间介绍人,“搬家公司有活干,联系上我,我再找工人去承接”。
因为是熟人关系,邓小刚很快在李武林所在的空调装卸队伍开始了两个月的学徒生活。2010年3月,邓小刚正式成为空调装卸工中的一员。他的搭档是李武林的弟弟李双林。
“弟弟回来发展可以照顾家人。”哥哥邓小彬透露,自从生下第二个女儿以后,朱碧华便患上严重腿疾,走不了远路,甚至干不了稍重一点的活。
但是谁也没有想到,回来本来是一件好事,却在瞬息之间酿成悲剧。
“意外”掀开潜规则
这是一个神经大条,习惯了高空作业的群体。十多个空调装卸工人挤在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,上下铺的铁床,随意堆放的工具,工人们用山寨手机大声地放着网络流行歌曲。
李双林喜欢这样简单自由的生活,“忙的时候,两人一组,装卸空调,闲的时候,聚在一起喝小酒,打小牌。”
事实上,他们的真实生活状态并没有李双林描述的这么美好。
这个特殊的工种,最显著的特点是,高风险,低收入。
“只有在天气最热的那几个月能拿3000多元,更多时候每个月工资只有1000多元。”同时,工作下来,间或还能听到同行受伤或者致残的消息,他们会商量以后上工的时候要倍加小心。
而在高风险低收入的背后,却又不断充斥着恶性竞争和行业潜规则。
“我们通过中间人联系搬家公司,有活干就叫上我们。”一位从业多年的空调拆卸工告诉《读者报.影响力周刊》,这样的代价是空调拆卸工们要返还全部的拆卸费和安装费。
“也就是说,空调拆卸工们从搬家公司拿不到一分钱。”上述这位空调拆卸工进一步解释说,有时候,安装或者拆卸时,工人会故意弄坏空调管子之类的零件,再换上新的零件等,把收取材料费用来作为拆装空调的费用。
很多时候,收取的材料费还要上缴一部分给搬家公司。
“工人们这样做也很无奈,他们的生活很窘迫。”运气好的时候会有一笔大单子,给整栋楼安装上百个空调。但这样的单子往往结算时间很长。“他们会跟搬家公司算账,钱付给搬家公司之后,才轮到我们拿钱。”上述那位工作多年的空调拆卸工说。
从安装空调到最后的结算往往间隔好几个月甚至一年,邓小刚所在的空调装卸队伍就曾经给四川某大学安装多个空调,但至今还没收到工钱。
值得一提的是,这样由十多个人组成的空调装卸队伍,却没有任何劳动合同,亦没有人购买保险。“这和他们跟搬家队临时合作有关。”
即使是搬家队真正的员工也很少有人签合同买保险,更别说这些只是临时合作的工人。
一家搬家队的个体商户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称,成都仅有10%的搬家队叫公司,还有40%的是个体工商户,俗称“搬家队”,其中甚至混杂着连营业执照也没有的“黑搬家队”。
在这种情况下,仅有正规公司会和员工签订合同,为员工购买保险,“其他的小搬家队,面临着人员流动大的问题,想买保险也不现实。”
而记者走访的更多空调拆卸工人则认为买保险会花掉一大笔钱,而这钱实际用处不大,就像把钱扔水里,有去无回。
在全兴搬家队工作的一位工人说,负责人曾为他购买了综合保险。但他把保险退了,“我每个月工资才1000多元,买保险就是100元,也不晓得能干好久,买来干啥?”
如今,一颗顽固的螺丝钉引发意外命案,打破了某种既定生态平衡,改变了空调装卸工们的现实境遇,“螺丝钉”不再顽固。
记者采访到的多家搬家队负责人均表示,“要给员工买保险,不属于公司的装卸工,也劝他们自己买一份。”